一
走道的说话声总算消失了,有了一时的宁静,但此时月儿躺在床上,却没有了睡意,借着门窗外微弱的光看了一下表,离接班还有半小时,看来不能再睡了,入睡困难的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睡着的。心中莫名的隐隐有点不快,白天同学来玩没有睡觉,十点就匆匆赶到值班室,心想好好睡上一觉,精力充沛地上夜班。谁知两个患者家属一直在门口大声的聊天,高一句低一句吵嚷的她根本无法入睡,快两点该接班了,月儿懒懒的躺在那,听着手表的指针一分一秒的走过,秒针走动的声音也是那样刺耳。往常她会迅速的起床,从不等上一班的人来叫,今天她在烦躁中等待,等待叩门的脚步声有远而近,停在值班室门口,紧接着是咚咚的敲门声,她应了一声,声音随即由近而远消失在楼道尽头。
月儿接的是特护班,上大夜班的人睡在家中还没有来,月儿和上一班的人认真的交接了病人的病情用药等情况。
夜,就这样漫长的铺开,这一刻病区有了一些轻微的动静,是大小夜班在交接班,在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巡视病人,病区走廊昏暗的灯光,映照着紧关着的病房门。
月儿守护的是一个垂危的病人,她在病床边仔细查看了病人的病情,观察病人输液情况,为病人吸痰保持呼吸道通畅,做完这一切回到办公室,大夜班人员已经交接完毕。
月儿从柜子里取出水杯,顺便拿了一本杂志过来放在办公桌上,就开始做病情观察记录,这时家属来叫,月儿没问什么就跑了过去,月儿知道病人随时都会发生病情变化,生命随时都会终止。痰液堵塞呼吸道,病人呼吸困难,月儿立即为病人吸痰,病人的生命体征渐渐平稳。
病区在昏暗的灯光的映衬下睡去,安静的能听清病人轻轻的呼吸,月儿的脚步声很轻,轻的没有一点声响,她就这样不停地在急救室和办公室穿梭往返,病人病情瞬息万变,她不敢有丝毫的懈怠,在忙碌的工作中早没了上夜班的疲倦。
值大夜班的隋拿着月儿取出的杂志在翻阅。月儿做好记录,就去看病人,整整一夜没有消停过。
窗外渐渐放亮,隋也去做常规要做的工作,这时病人又出现了异常,月儿边处理病人边去叫大夫,可大夫不在值班室,问隋说大夫去吃饭了,月儿焦急万分,立即打电话叫来了临科的值班大夫,简单汇报病人情况后就投入了抢救。已无起死回生之力,家属早已有思想准备,这时拒绝继续抢救,按家属的意愿放弃抢救,不一会儿病人就停止了心跳。月儿折除病人身上所有的管道仪器,为病人擦洗做尸体料理。
这时已到了上班时间,大家陆续上班了。
交完班,月儿负责将病人尸体送往太平间。
回到办公室护士长当着全科人的面狠狠地训斥了月儿,原因就是那本杂志还放在办公桌上,月儿的解释显得那样苍白无力,她根本无暇顾及那本杂志,要不是隋看,月儿兴许早就将她收起来了。可隋看后就扔在了那儿,月儿真的没有时间顾盼它,其实就连一个字也未看,月儿特别委屈,但她没再辩解,事实就是你在抢救病人时看了杂志。
这时已是上午十点了,护士长让月儿回去下午来上班,这时月儿再也忍不住了,泪水仿佛断线的珠子哗哗的落下,一夜的疲惫和辛劳向风暴一样袭来,把她卷到了悬崖边上,心,累极了。昨天上班到中午临时通知特护,夜班下来是要休息的,可护士长却要她继续来上班,刚工作就是这样。
月儿想请假,护士长说啥也不准,你这样哭哭啼啼谁敢给你请假,万一出点问题咋办。月儿感到自已像风中的一片树叶,那样无助那样易碎。想家,此时的她强烈的想家,准确地说是想得到温暖和慰藉。
那时月儿刚二十岁,一贯优秀的她,从未在众人面前受过别人如此的谴责,即使刚工作也总是尽职尽责,宁可把工作做到前面也不让别人说。
月儿很清楚,特护的病人都是病情十分危重的病人,是不能马马虎虎不能分心的,上班看杂志确实不应该。
兢兢业业认认真真工作一夜的她,就因为那本该死的杂志,却遭受如此的待遇。护士长管理没错,但月儿无法接受她那种管理的方式,更不能接纳她对年轻人近似苛刻的压制。
之后好长一段时间,月儿都提不起精神,心中总有些失落和迷茫,看不到所从事的事业前景在哪?不知道自己不懈的追求方向在何处?心被纷乱的如杂草样的东西堵塞,感到憋闷难受,照样上下班,仍是耐心细致的工作,但脸上少了往日的笑容,心也沉甸甸如石头压着一般。
走在乡间的田梗上,凉风爽爽,空气是那样清新,嗅着泥土的芳香,闻着庄稼浓浓淡淡的味道,看着农人赶着牛羊回家,看悠悠的炊烟升腾,在空中随风飘散,日头在西天灿烂,美丽的晚霞红遍天际。月儿惊喜忘情地看着这一切,心为之醉了,一切的烦恼不快都瞬间飘逝。境由心造,心随景迁,月儿在大自然找到了快乐感到了幸福。
日子如月落日出日落月出一般,一天一天在阳光的照射下走过,月儿的工作也这样一天天的重复着,病区的病人也如公交上的乘客一样进进出出。
今天是小夜班,下午四点多月儿就准备做饭,在宿舍用煤油炉,刚工作都不怎么会做饭,很简单炒一个菜,不是米饭就是拉面,房间在烈日的烘烤下已经很热,再加上煤油炉的热气和烟味,仿佛进了蒸笼,窗户门都开着,偶尔有人从门前走过。
对门的艾丽刚从外面进来,把带的信件给她。月儿一看那工整隽秀的字体,心不由得突突直跳,想起了曾经那份如火的情书,那张燕子双栖枝头的贺卡,这份积淀了多年的情感,蕴藏在心底太久,埋藏太久以致于渐渐的远淡,如云雾散开后仍在天际薄薄游丝样飘浮的云彩。
二
月儿和他是初中的同学,他们生活在红枣的故乡
那时,还在枣子的故乡,还在年少蒙胧的年代,在朝夕相处而又总是遥遥相望时心中就已开始扑朔迷离暗暗的纠结,谁也没有说破。
初中时期,少女情怀,如含苞的花蕾,娇柔而又羞涩。月儿的心中就暗藏一丝或明或暗说不清的期待,朦胧中在人群里追寻一个身影,梦中也是他若隐若现不远不近的影子,但这只是心中的事只是梦中的事,在生活里又是那样的若无其事,还在孩童般的天真里行走。
初中毕业唯他考取了中等专业学校,在他高飞之后,月儿将这份期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,偶尔的也会在梦中来访,总是清清淡淡疏疏离离时远时近。
就在月儿上卫校的第二年那封火辣辣炽热如火山喷涌的信,唤醒月儿久违的记忆,埋藏在心灵深处往日梦中的渴望就那样真真切切。一连几天,月儿都在那份激情里愰愰惚惚,心神不定,既甜蜜又恐慌,虽心潮汹涌澎湃,但月儿还是冷静淡然地回复,没有拒绝也没有承诺,这盆冷水可使滚烫的岩浆降温却没有熄灭。
月儿没有想过炽热的激情被浇铸后是否从此灰暗,也没想过当时的他会是怎样的反应。两年后再次收到他的信,依然热情似火吗?月儿打开信急匆匆的往下看,这份信呈现出两年后的稳健成熟,不再那般蛮撞直白,在字里行间似火的热恋与思念郁郁葱葱,月儿脸红心跳,为着两心相悦的坚定,为着默默无语续火待发的等盼。月儿心扉荡漾,轻飘飘的如坐云端,把信放在包里,仿佛人在秋千上荡心晃晃悠悠在胸腔里颤,那份按耐不住的喜悦飞上眉梢。
她匆匆的吃几口饭便去上班。
夜深人静,长长的走廊在昏暗的灯光下长眠。月儿忙完了所有的事,今晚病人都很平稳,没有特殊事情。在这一刻时间属于自己,空间属于自己,自己也属于自己,难得有这样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光。月儿拿出信,慢慢的回味细细的品偿,这份从萌芽到破土而出期待已久的情缘,对月儿来说至今已历经六年的时间,不长也不短,但这期间尽没有几次谋面,没有一次单独在一起过,只在心里想过梦里恋过,炽烈如火却又陌如路人。
月儿想不起他的模样,想起的都是少年时的影子,坳黑的皮肤,严肃的面孔,中等匀称的身体,偶尔绽放的发自内心的笑,再就是永远不变的那身军黄色的制服。月儿对他的字比对他本人要更加清晰。
如炎炎烈日烘烤过的土地,赤脚走在上面只能勇敢坚持几步。在火与火的相撞里,月儿失去了原有的冷静沉着,月儿在信中直白地答复做他的妻,仿佛不需要再思考,这是经过历练的,若即若离若明若暗的情丝緾绕,在没有承诺没有海誓山盟的执着等待里,还需要什么?
他想来看月儿,月儿让他来,实际上月儿期待他来。
时间在焦灼的期待里慢慢腾腾的走过。
星期天,早早起来收拾好房间,和琴一起等待他的到来。
月儿与琴说了他们曾经的一切,所谓的一切只是学生时代相处的日月,至于朦胧中孕藏在心底的思恋,永远只珍藏在内心深处。
她们闲聊着,看似平静的等待却难按内心的焦躁。等待总是那么漫长难耐,时间仿佛停下了脚步,一分一秒缓缓悠悠在心坎上敲击。
琴织着手中的毛衣,漫无边际地与月儿扯一些同学或科室的事,月儿更是心不在厌地翻着一本书,但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,心想不会找不到吧,信上说得很清楚的。月儿无数次地在心中描摸他的样子,想象相见时会是怎样,总是既清晰又模糊,既熟悉又陌生,这份情感只在各自心中绽放,没有一点实际的印记。这是月儿情窦初开时一份清纯雉嫩的恋情,他的表白引燃了月儿心中埋藏已久的火种,迅速的炽热升温,那热度足以使少女的心扉为之敞开。
时间已近中午,没有人影,四目相对,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琴说:“再等一会吧,来与不来我们都上灶吃。”月儿点了一下头。
她们到食堂吃完饭,两人躺在床上午休。
月儿了无睡意,思绪纠缠在为何没来的猜测里,辗转反侧。
房间有点闷热,更激发了心的躁动。
月儿对琴说:“我们出去溜哒一下。”
琴问:“他来咱办?”
“没关系,不要走远会踫见的。”
她们刚走到门口,月儿一眼就看到了他。他没有多大变化,上学工作共六年了,依然是当初朴实憨厚的模样,依然是定格在月儿心中的黄色制服。月儿笑着站在那儿,琴也明白了,引他进门。
琴忙着倒水,月儿很随意的问:“这儿不好找吧,我以为你找不到呢。”
他说:“好找,学校临时有事早上处理完才来。”
简单的寒喧之后,陷入了无言的尴尬。
琴问了一些他们学校的情况。
他说要去同学那儿,他从包里取出给她带的水果笔记本之类。
月儿随他一起出来,一时无语。
这是他们初次单独在一起,也是月儿以这种方式单独和异性在一起,彼此都显得有点拘禁,月儿甚至有点怕踫上同事熟人。
他们默默往前走,他主动打破僵局,说起他要去看的同学的情况。
到门口他让月儿回去,说他明天办点事再过来。
月儿目送他远去,迅即返回宿舍。
回到宿舍,琴笑盈盈的冲月儿说:“人挺不错的,高大帅气,就是皮肤黑一点。”
月儿笑着说:“老样子,没变。”
“你没和他一起去他同学那儿?”
“和他在一起感觉有点拘束,我们从没有单独在一起过,好像没什么话可说,很陌生。”月儿有点怅然若失。
“常在一起就会好起来的。”琴安慰她。
三
月儿感觉他们的情感只在纸上,离实际的距离是那么的遥不可及,他仿佛逃避似的,期待已久却没有给彼此一点时间和空间,匆匆忙忙就去他同学那儿,月儿的心里生出隐隐的失望。月儿一点也不怀疑他对自己的感情,但在情感的表达上他宛如一个初生的婴儿,尤其是面对月儿他不知如何是好。
月儿是一个看似开朗实际上很内向的女孩,尤其把自己真实情感总是隐藏的很深,也许是传统观念的缚束,在情感表达上她认为男性应该更主动一些。就向刚才,他去同学那儿没有邀请她,她是绝不会主动要求去的。
她有女孩子所特有的敏感、怜持和自尊。她想起了琼瑶小说里的一句话:“爱而不会爱比不爱更悲哀。”不知为啥她的脑海里总是萦绕着这句话。她没有感到相见的甜蜜,心中反而增添了些许的惆怅。总以为这是一份深深浓浓甜甜蜜蜜可以终身相依的情缘。她的细腻与他的粗放会会聚出什么样的生活。
月儿心想:林黛玉的悲悲泣泣缘于她的性格,宝玉本也体恤细致的柔情尚且不能投合黛玉的细腻,黛玉一切只在心里只在诗里的情感表达,宝玉能懂,月儿如出一辙心思缜密细腻而又不善表达的性格,他能懂吗?况且对情感的体味需要的是感悟而不是言传。
月儿就在这短暂相见的情绪纠葛里被缠绕,心仿佛被紧紧缚住,卡在一个窄窄的缝隙间不能呼吸。
她在窒息般沉重的思虑中睡去。
月儿与别人倒换上中午班,为的是能在下午三点下班。
月儿回到宿舍,躺在床上等待,她确实有点疲惫,心和身是一样的累。
“咚咚咚”她迅捷地下床开门,是他,两人相视一笑。
月儿为他倒水,只听他说:“你下班了?”
月儿说:“与别人倒班上了一个中午班,下班了。”
月儿坐在他对面的床上,他已不似昨天那样拘谨,笑着与她说学习、工作、生活,听月儿说在参加汉语言文学的函授学习,他高兴地说他也在学,而且还有好多资料,说下次给月儿带一些来,两人谈得很愉快。
他说:“早晨到刻字社,为学校刻了一枚公章,周五取,你帮我取一下。”
月儿点头:“在那个刻字社?”
“就在市区很大的那一家。”
他把取印章的票和钱同时交给了月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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