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江南人生】念，如初

一
　　 很多夜晚，你，总以守候者的姿态将年华站老，观月，看灯火阑珊，侯佳人归来。
　　 深秋的夜，孤独，总会悄悄滋生，并迅速生长，很后，漫上心扉，渲染心绪。你，却喜于此。静立风中，任孤寂钻满心房。你曾说，寂寞是一杯咖啡，懂得品，它就是享受。
　　 深夜，城市宁静，灯火朦胧，黑夜的长手指挂满星辰，点缀于明月四周，皓月当空，仿佛一触就破。
　　 你，立身于阳台之上，执一纸书信，仰头望月，若有所思。通讯发达的今日，信，早已没落，失去了原本的用途，只适合于矫情的收藏。但是，今日，你却收到一封。
　　 熟悉的字迹，勾起了你对往事的回忆。七年前，你的挚友，萧然，不辞而别。从此，音讯全无，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。和夏树一样的方式，只留下只言片语，却让你牵挂七年。
　　 十年前，夏树，不辞而别。她的离去，像岁月流逝，悄无声息，让你猝不及防。从此，你的心间，便多了一道伤，不可磨灭。七年前，萧然，亦是如此，他的离去，无疑是在你的伤疤上，划了一刀。一直以来，你，无法释怀，固执地认为，他是在惩罚你，用这独特的方式。
　　 “我走了，勿念。”当你看到这个纸条时，萧然，已远去。但你，却始终不肯相信。那天，你，拼命寻找，一刻未歇，很后，饥饿过度，体力不支，晕倒在地。病床上，你，昏迷不醒，嘴里却喊着他，萧然；亦唤着她，夏树。
　　 你醒来时，已是两天之后。得知他仍杳无音讯，你，拔掉针头，欲再去寻他。家人百般阻拦，你未去成，又经几番劝解，你才相信，他，已弃你而去。你，不愿再听，用被子捂头，躺在床上，开始一言不发。
　　 清晨，旭日东升，朝霞满天。街道两旁，枫叶似火，微风拂过，便如雪，纷纷飘落。
　　 你，再次来到母校，穿梭于狭长小巷，或为某件东西，或为某段记忆。
　　 沧海桑田，小巷旧貌，早已不复存在，你，举目搜寻，寻一位老者，一位卖糖人的老者。与其说，你在找他，倒不如说是在找糖人，找一段带有岁月生锈气息的记忆。
　　 十余年来，小巷在变，老人，亦在变。岁月无情，在他脸上刻下痕迹，弯弯曲曲，或深或浅。看着琳琅满目，色彩诱人，香甜可口的糖人。你，发起呆来。
　　 老人瞅你一眼，便认出了你，与你交谈起来。谈及往事，你面色灼热，笑说：“那时小，不懂事。”老人大笑，你也欢笑。
　　 临走时，你买了两个糖人。老人说：“给你孩子买的吧？”
　　 你笑着说：“送朋友的。”
　　 “小朋友？”他问。
　　 你，浅笑不语，挥了挥手，转身便走了。
　　
　　 二
　　 你，准备南下，去一座陌生的城，寻一位熟悉的人。
　　 你，不喜嘈杂，所幸，火车客运正处淡季，车厢内，人并不多，也算安静。你，倚窗而坐，凝望窗外，一望便是数个小时，直至白昼退去，夜幕降临。
　　 深夜，无眠，你，再次翻看萧然的来信。信中，寥寥数字，只是为邀你参加他的婚礼，并未提及往事，也未提及他的现状，你不禁有些失望。
　　 看了许久，你掏出钱包，从中取出一张照片，带有岁月浓烈的气息。照片虽旧，但保存完好。二十年来，你，一直贴身保存。
　　 照片中，三个小人，灰头土脸，脸庞黑瘦，细看，滑稽可笑。沈婉清，穿着沾满泥土的公主裙，端坐其中。你、萧然，双手叉腰，站立两旁，俨然两个小保镖。
　　 灰头土脸的沈婉清，穿着公主裙，扎着羊角辫，头上，别着一朵大黄花，滑稽至极。
　　 以前，你们，总会拿此笑话她。可是，此刻，你，再也笑不出来。你仰头闭眼，唯恐眼泪打湿眼眶。
　　 你、萧然、沈婉清，从小便相识。你们，曾一起走过了二十二个春秋。
　　 上小学时，你们总会穿梭于学校附近的小巷之中，那里，有着你们很美好的记忆。
　　 每天清晨，你们，总会手牵着手，踩着朝阳，唱着歌儿，悠悠地穿过小巷。傍晚时分，你们，又会踩着余晖，驻足于小巷之中，看老人吹糖人，听泼妇骂街。然后，哈哈大笑，再落荒而逃。
　　 有时，你们会同吃一根冰棍；有时，你们会同饮一瓶汽水；也有时，你们会闹一些小矛盾，拌几句小嘴，但是，却丝毫不影响你们的友谊。似乎，只要小手一牵，你们，便会瞬间失忆，将不愉快的统统忘掉，剩下的，全是美好。
　　
　　 三
　　 火车驶入城市，便走得异常缓慢，如同一位云游僧人，游走于乡间小路，不紧不慢。窗外，烟雨蒙蒙，弥漫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气息，颇有几分诗意。
　　 你，虽久居北国，骨子里有着北方的豪迈之气，但你，却更喜欢江南的阴柔之美。高中时，因一首《雨巷》，你，便爱上了这里。古巷悠长，烟雨蒙蒙，江南少女，穿梭其中，渐近，渐远，很后，消失不见，留一抹倩影，在心间！
　　 是什么吸引了你？是古色古香，如诗如画的雨巷？还是，丁香般的忧怨女子？抑或是，那一抹，消失在寂寥雨巷的倩影？其实，你，也不确定。
　　 雨，依旧下着，如烟如雾。你，拖着行李，行走于其中。刚走出站台，便有小贩向你走来，推销雨伞。
　　 你问：“有油纸伞么？”
　　 她，连忙摆手，说：“没油，没油，全是干净的。”
　　 你，轻轻一笑：“哦，那算了吧，祝你生意兴隆。”说完，便继续向前去了。
　　 小贩见你不买，又大声对你喊道：“我便宜点，便宜点给你。”细长细长的声音，飘荡在空气中，很后，渐渐被细雨所浇灭。
　　 车站，地处繁华街段，人流量大，打车极难。附近，虽有公交车站，但你，还是淋着细雨，等着的士。片刻之后，你拦到一辆。
　　 的哥问你：“先生，您去哪？”
　　 “有雨巷的地方。”你说。
　　 他打量你一番，说：“雨巷早已经拆没了，怕是找不到了。”
　　 你看向窗外，轻叹一声：“那就去个有巷子的地方吧。”
　　 终于，在他绕了大半个城市后，车，停到一条巷子前。
　　 这里，虽有悠深小巷，虽有蒙蒙烟雨，但它，不是雨巷，起码，不是你心中的雨巷。因为，它没有光滑如绸的青石板；没有长有青苔的墙壁；更没有手撑油纸伞，彳亍而行的丁香般的姑娘。
　　
　　 四
　　 夜，开始悄悄降临，天空，被它蒙上一层薄薄的黑纱，灰蒙蒙的。你，穿行于小巷之中，寻找旅馆。
　　 舟车劳顿，你，早已疲乏不堪。随便找到一家，便住下了。
　　 房间虽小，但还干净，打开窗户，便能看见小巷，静静地，卧在雨中。
　　 深夜，你从梦中惊醒。看表，已是凌晨三点。你，点燃一支烟，走到窗前，打开窗户。发现，雨已停，天亦放晴。月光如银，倾泻而下，小巷之中，波光粼粼。看着小巷，你不禁想起那首小诗——《雨巷》
　　 爱上《雨巷》时，你，也爱上了夏树。元旦晚会，她的节目是朗诵诗歌——《雨巷》。彼时，你，正在台下，低头假寐。
　　 “《雨巷》/戴望舒/撑着油纸伞/独自彷徨在悠长/悠长又寂寥的雨巷/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忧怨的姑娘……”
　　 清脆甜美的声音，声情并茂的朗诵，你，不禁抬头，观看。此时，她正手执讲稿，昂首挺胸，从容不迫地朗诵着。那一袭长裙拖地，那一绺长发飘飘，令你痴迷，令你神往。那一刻，你便爱上了她，爱上了《雨巷》。听着她的朗诵，你感觉身临其境，仿佛，自己正站立于雨巷之中，而她，就是那个丁香般的女子。她彳亍而行，在你身旁经过，莞尔一笑，走远，很后消失在巷尾。
　　 至今，你也不知，你是因《雨巷》而爱上她。还是因她，而爱上《雨巷》。
　　 深夜，你，辗转难眠，一闭眼，脑海中，便会浮现她的身影。那夜，你，独自失眠到天亮。
　　 一番打听，你知道了她的名字、班级、生日、爱好。她，出身于书香门第，父母均是语文教师。或许，是受家庭的熏陶，她，极爱读书。每天下课，她总会去图书馆，看书。因此，你果断舍弃了喜爱的篮球，毅然啃起书来。整天出没于图书馆，只为，与她“偶遇”，看她一眼。
　　 靠窗，第三排，第二列，她，总坐在那里，从未变过。黄昏时，夕阳，总会悄悄钻进窗户，落在她身上，将她染成柔粉色。
　　 《红楼梦》，她很爱的书。很多时候，她总是捧着它看。有时，她的眼眶，会微微湿润，有时，她的嘴角，又会挂满笑容。一本书，竟能控制她的情绪，如此多愁善感，你想，她，定是一位善良女子。
　　 心存侥幸，你，写了一封信，夹在《红楼梦》之中，希望，她能看到。信中，你并未表明爱慕之意，只是表达了对《红楼梦》的喜爱，以及些许看法。心情忐忑，等待了一周，她，回信了，同样的方式，夹在书中。字体娟秀，如她一样，一笔一划，散发着优雅的气息。
　　 每周周日，你都会写信，每周周三，你，亦会收到来信，风雨无阻，从未间断，如同日升月落，冬去春来，已成自然定律。信中，你们无话不谈，讨论《红楼梦》、评价曹雪芹、畅谈人生、互论理想，但是，却从未提及爱情。
　　 很美的爱情，无非是懂得、陪伴、相守。而此时，你，已做到懂得，陪伴。你本想，以这独特的方式，爱下去。却不料，她，发现了。
　　 那是一个周日的午后，天空，飘着丝丝小雨。你冒着细雨，来到图书馆。你放好信，欲将书放回书架时，却发现，她，站在一旁。沾有泥水的帆布鞋，淡蓝色的运动装，微微湿润的头发，散发着特有的气质，很纯，很真。你看到她时，她，正看着你，莞尔一笑。看到她，你的脸，突然就红了，像熟透了的苹果，浸了血的高粱。你尴尬地挠着头，以微笑回应。
　　 幽静小道，香樟树下，你们，同乘一伞，漫步于丝丝细雨中，笑声朗朗，宛如一对情侣在谈情说爱。
　　 交谈中，她表现出的单纯活泼，令你有些意外。你原以为，如此女子，本该是，沉默寡言，恬静内向，有稍许自闭，极难接近。却不料，她会这般单纯可爱，平易近人。
　　 送她至她家楼下，她对你说：“等会儿，先不要走啊。”你还未回答，她，就已经跑上了楼，武汉怎样治癫痫病消失在了楼梯尽头。你，收起雨伞，走到楼下，避雨，等她。没多久，她来了，跑来的，气喘吁吁。她红着脸，将一本书塞进你怀里，说：“这本书挺不错的，希望你也能喜欢。天不早了，我得回去了，明天见。”说着，她冲你，挥了挥手，走上了楼梯。
　　 你一直看着她背影，直至消失。低头，看了一眼手里的书，你，笑了起来，嘴里哼起歌儿。你，靠在墙上，想着今天的事，回味了许久才离开。离开时，才发现，伞，忘了还她。看着手中的伞，你，竟又傻笑起来。
　　 细雨中，你打着淡蓝色的雨伞，一蹦一跳地走着，像只快乐的小兔子。
　　 回到家中，熬夜，看完了那本书。那是一本小说，20万字左右，青春文学。书中，讲述了一段唯美的爱情故事。
　　 看完时，你已无睡意。想到今天的情景，又湖北的羊癫疯那家医院很便宜看到这本书，你猜，她给书，是在暗示于你。于是，你便连夜写情书。
　　 一封情书，洋洋洒洒，一千多字，可很后，你还是丢进了垃圾桶，很后，只写了一句话，“我会像书中男主角那样，永远爱你。”写好后，便夹在了书中。
　　 第二天，你提早来到学校，站在树下，等她，等了片刻，她出现了。她，一脸秀色，目光明净，衣着素净白衣，款款而来。还书时，她惊讶地问你：“这么快看完了？”声音动听。
　　 “恩。”你点点头，“昨晚熬夜，看了一夜，看完了。你看，眼睛都成兔子的了。”
　　 她，噗哧一笑，说：“快上课了，我们进去吧！不然该迟到了。”之后，你们就并肩走进了学校。
　　 等待，是一种煎熬，而且它的程度，并不亚于深夜失眠。那两天，你，便是在那种状态度过的。
　　 周三，你收到了来信，在图书馆。信中，她也只写了一句——“愿君不负卿”。
　　
　　 五
　　 一早醒来，天已大亮。你，睡眼惺忪，走到窗前，推开窗户，阳光耀眼，刺痛你双眸。你，举手遮挡，好一会儿，才慢慢适应。你，点燃一支烟，看向窗外。小巷之中，积水泊泊，三五孩童，戏水嬉闹，笑声朗朗。看着看着，你，倏尔意识到，该去找萧然了。
　　 相别七年，不长，亦不短。七年里，你，无时无刻不在牵挂，也无时无刻不在内疚。那些牵挂，内疚，就像藤蔓一样，绕在你心间，只要一拉，一扯，你的心，便隐隐作痛。
　　 洗漱妥当，吃过午餐，你，便离开了小巷。雨后，城市焕然一新，天空，如蔚蓝深海，白云朵朵，宛如一块刚洗的蓝色印花绸缎。风吹过，白云翻卷，天空舞动。如此清新，对于这座城，你，又平添几分喜感。
　　 根据信封上的地址，你来到萧然家。独栋的别墅，铁门深锁。你摁响门铃，等待着，片刻之后，走出一位佣人。你说明来意，她邀你进去，你委言谢绝，将信给了她，便回到了刚找的宾馆。
　　 回到宾馆，你，思绪烦乱，一会是你们穿梭于学校小巷的身影，一会是萧然与沈婉清的往事，一会又是萧然不告而别的情景。直到夜幕降临，白昼悄然退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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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 七年未见，你，还是一眼认出了他。七年时光，他青涩的面容，早已消失不见，昔日的棱角，也早已被岁月磨平。对他，你是熟悉的，却也是陌生的。七年来，对他，你一无所知，很好知道的，那便是他还活着！